告宛如

阿米尼亚 · 发表于 2014-6-24 11:24:20

告宛如

宛如，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笑容灿烂时的模样，一定很美很单纯。因为，你的哥哥、姨妈、你的母亲都很好看。

这么多天，我一直想写点文字纪念你，一直没有写。但是，今天，我强烈的感觉我必须写。似乎就是为了告慰你的亡灵。

你就住在离我几十米远的巷子那头，也许你知道我，而我并不知道你。因为你母亲还要喊我老公为叔，我应该是你的姑奶奶。我再婚嫁到这里才一年，对于年轻的你，我没有注意到。

你下葬的前一天，你爷才给我说你被救护车从西安大医院送回来了。白血病。脑子已经出血，压迫一侧神经不能动，另一侧的手胡乱的挥舞。恐怕是过不了三天。你爷爷说叫我去看看你。我穿戴好去看你了。于是，这一辈子，我们有了这唯一的一次见面。

你的家，里里外外已经站了很多乡邻。明显的气氛不一般。我被引进的小房子，就是你住了20年的闺房。不足10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朴素简单的陈设，明显的就是一个大床，上面斜躺着你年轻的身体。脚上已经穿上帆布鞋，崭新崭新的。腿上，身上，你被厚厚的老衣包裹着，一层一层的，红红绿绿。只是，你的胸膛肚腹凉开着，你的胯骨侧面裸露着。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最为害羞最珍贵的地方你却无力掩盖。你的脸，向里面侧着，脖颈下垫着衣物。这样的病态，我想，你是不好意思见人吧。

我说，给娃盖上嘛。你妈说，不，娃热，还发烧呢。侧着身子，你妈将你拦在臂弯里，这个小小的臂弯是你20年的避风港，你妈舍不得你。她的双眼早已经红肿的变了形。你的姥姥在床里面侧卧着，絮絮叨叨的学说着你还灵醒时冒冒失失的话。你妈妈也说，你给她说叫你和刘佳搞好关系的话。我说，那叫这个刘佳来看看娃嘛。你妈说，这娃去年已经走了，也是白血病。邻村的。我无语了。

床上的你，鼻子里还插着氧气，不时的呕吐，吐不出的赃物在胸膛里上上下下的反复呼噜着，令你睡不安稳。此时的你，已经对外界没有了反映。只是躺着，生命一点一点的从你的身体里消逝。氧气袋的氧气没有了，你妈拔掉了。片刻，你的口鼻涌出痰液，阻住了你的呼吸，你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抽搐的整个上身都弹起来了。你的哥哥妈妈急忙的安抚你，把你的头测过来了，放好。我看见了你的正面。圆润的脸庞，立体的五官，只是眼睛没有睁开，那双本该明亮的含笑的双眸此刻紧闭着，眼皮青肿着，眼角的红色淤血很长。如果，你健康，笑吟吟的站在我对面，一定是个花一样鲜亮的姑娘。此刻，你正脸面对着我，是和姑奶奶正式见面吧！

不忍心再看你揪心的模样，我在你的小屋里寻找你的照片，想看看你殷殷的笑脸。没有，你的妈妈说，不想给你弄个遗像，看着心里难过。她收起了所有的照片。

晚上，我再去，你已经走了。过堂里顺墙支了一个床板，床板上面，撑了一个白色的蚊帐，蚊帐里是你安静的躺着，脸已经被纸盖住。身体裸露的部分还是裸露着，人们说，你凉不下来。我知道，那是你青春的身体还在燃烧，那是你不愿意离去。。。你脚下的蜡烛，两根白色的细小的蜡烛燃烧着大大的火烛，忽忽闪闪，随风摇动着。宛如，你走了！

我去了对面的房子看你妈妈，几个人正围着她按摩，刚才因为你走了，你妈妈她休克了。医生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妈妈她瘦小单薄，那个很硬的胸罩挺立在她瘦小的胸膛上，突兀高耸。她四脚摊开，被人揉捏着放松，但仍然唏嘘的哭泣着。

次日下午，炎炎烈日，你的连夜墓拱好了。拉棺材的车来了，没有龙头没有凤尾，你的叔叔大声的吆喝，娃出门了！你的棺材被众人合力抬放车上，棺盖上一个大红色的绒布，上面有金凤，有寿字。我想，年轻的你一定不喜欢这个物件，这么不时尚。

走！你的灵车被人拉着挪动了。你的妈妈嚎啕大哭，宛如！宛如！你走了叫妈咋办呀？！挠心的哭号引得众人纷纷落泪。你的姨妈也是痛哭不已。你的灵车走没有走出一米远，你的妈妈已经再次瘫倒在地上，你姨妈也在台阶上起不了身！众人擦拭着自己的泪水，哽咽着劝解着。你才刚刚20岁，人生美好的日子正向你展开，你却走了！你刚刚成人，你的父母刚刚欣慰将你养大，你就走了！让你的亲人们怎能不伤心欲绝？！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的奶奶大老远的也从西安赶来看你最后一面，你朋友也从宝鸡赶来，不顾酷热最后送你一程。唏嘘！人间悲剧。

宛如，我知道，你也是不肯走的。车向前走，我似乎看见你被死神拽着，你回头哭喊着，妈，妈，我不想走。你别哭了，妈，妈，你要保重！

宛如！我知道你早已经听不见人们亲切的呼唤。此刻，在这里，想起你下葬的那一天。我仍然泪流满面。

我知道你一定想让我写些什么，告诉是人点什么。你是一个白血病患者，你的好朋友，那个叫刘佳的女孩子，还有你一个亲戚在你的葬礼上也说了，她的姐姐的孩子去年也死于白血病。

这几年，死在这个病上的娃不少。是我听到的。我想，你想让我告诉人们的就是这个吧！有关部门是不是该做做统计，采取点措施。因为，逝者，他们都太年轻。他们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