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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前语:
转载这篇文章,希望大家不要太执着吧。
他是一个木匠。
是木匠里的天才。
很小的时候,他便对木工活儿感兴趣。曾经,他用一把小小说的凿子把一段丑陋不堪的木头掏成了一个精致的木碗。他就用这个木碗吃饭。
他对对着一棵树说,这棵树能打一个衣柜、一张桌子。面子要多大,腿要多高,他都说了尺寸。过了一年,树的主人真的要用这棵树了,说要打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他就站起来说,那是我去年说的,今年这棵树打了衣柜桌子,还够打两把椅子。结果,这棵树真的打了一个衣柜、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木料不多不少。他的眼力就这样厉害。
长大了,他就学了木匠。他的手艺很快就超过了师傅。他锯木头,从来不用弹线,木工必用的墨斗,他没有。他加的榫子,就是不用油漆,他也看不出痕迹。他的雕刻才显出他木匠的天才。他雕的蝴蝶、鲤鱼,让那要出嫁的女孩看得目不转睛,真害怕那蝴蝶飞了,那鲤鱼游走了。他的雕刻能将木料上的瑕疵变为点睛之笔。一道裂纹让他修饰为鲤鱼的眼睛。树死了,木匠又让它以另一种形式活了。
做家具的人家,以请到他为荣。主人看着他背着工具朝着自家走来,就会对着木料说:“他来了,他来了!”
是的,他来了,死去的树木就活了。
我在老家的时候,有段时间,常爱看他做木工活儿。他快速起落的斧子砍掉那些无用的枝杈,直击那厚实坚硬的树皮,他的锯子自由而不屈地穿梭,木屑纷落;他的刻刀细致而委婉地游移……他给爱好写作的我以启示:我的语言要像他的斧子,越过浮华和滞涩,直击那“木头”的要害;我要细致而完美地再现我想像的艺术境界……多年努力,我未臻此境。
但是,这个木匠,他,在我们村里人缘并不好。
村里人叫他懒木匠。
他是懒,除了花钱请他做家具他二话不说外,请他做一些小活儿,他不干。比如打个小凳子,打扇猪圈门,装个铁锹柄……他都回答:没空儿。
村里的木匠很多,别的木匠好说话,一支烟,一杯茶,叫做什么做什么。
有一年,我从郑州回去,恰逢大雨,家里的厕所满了,我要把粪水浇到菜地去。找粪舀,粪舀的柄坏了,我刚好看见了他,递上一支烟:你忙不忙?他说不忙。我说,帮我安个粪舀柄。他说,这个……你自己安,我还有事儿。他烟没点上就走了。
我有些生气。
村里另一个木匠过来了,说:“你请他?请不动的。没听人说,他是懒木匠?我来帮你安上。”这个木匠边给我安着粪舀子,边说走了的木匠:“他啊,活该受穷,这些年打工没挣到什么钱,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工地上的支架、模具都是铁的,窗子是铝合金的,木匠做的都是这些事,动斧头锯子的少了。他转了几家工地,说,我又不是铁匠,我干不了。他去路边等活儿干,等人家找他木匠活儿,有时一两天也没人找。”
我说:“这人,怪啊”
我很少回老家,去年,在广州,有一天,竟想起这个木匠来了。
那天,我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事,一些声音在耳边聒噪:
--你给我们写纪实吧,千字千元,找个新闻,编点故事就行。
--我们杂志才办,你编个读者来信吧,说几句好话,抛砖引玉嘛。
--你给我写本书,就讲女大学生网上发帖要做“二奶”的。
我什么也没写,一个也没答应。我知道我得罪了人,也亏待了自己的钱包。我想着这些烦人的事,就想到了木匠。他那样一个天赋极高的木匠,怎么愿意给人打猪圈门,安粪舀柄?职业要有职业的尊严。他不懒,他只是孤独。
去年春节我回去,听人说木匠挣大钱了,两年间就把小瓦房变成了两层小楼。我想,他可能改行了。我碰见他时,他正盯着一棵大槐树,目光痴迷。
我恭敬地递给他一支烟。我问他:“你哪儿打工?”
他说:“在上海,一家仿古家具店,老板对我不错,一个月开5000元呢.”
我说:“好啊,这个适合你!”
他笑笑说:“别的不想做。”
王往,江苏省作协会员,现为江苏省淮安市文学艺术院专职作家。《船魂》获得1997年度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活着的手艺》获得2006年度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风云散》获得2007年度《百花园》读者推荐奖,《雨花狐》获得2007年度首届“吴承恩文学奖”。另有中篇小说《岁月刻刀》获《作品》杂志“金小说”全国征文二等奖。
点评: 王往《活着的手艺》
很庆幸作者写了这么一篇小小说,很庆幸选刊把这篇小小说选了进来。于是,我们许多写小小说的作者要能为读到这篇小小说而庆幸。在我眼里,它不仅仅是一篇小小说。我宁愿把它看成是一篇别出心裁的“文学批评”,读它肯定会让许多小小说作家有所触动和感受。如果我们小小说创作队伍中能拥有一批数量可观的“懒木匠”,小小说事业肯定会更加辉煌和美好。之所以举办“龙湖笔会”恐怕也有意在培养一批“懒木匠”吧。封面已在现场从聆听老将到新锐发言中感受到了这种争当“懒木匠”的强烈意识。正如大胡子(可能几天没刮胡子吧,还是这种常态性的外观包装就没问了)于德北先生在“龙湖笔会”上所说,“现在是作家们为文体负责的时候了。作家们应该站出来关心这一文体,拿出最好的精品来回报百花园杂志社对作家的关注”,当然也回报所有读者。于是,小小说事业更加辉煌和美好也指日可待。封面这里做了一次文不对题的解读,见谅。
《活着的手艺》赏析
作者:蓝飘枫
这篇小说无论是从内容、手法、还是布局等方面来说都是非常好的。下面从这几方面来分析。
首先,这篇小说从“我” 对木匠的不理解到理解、最后到敬重的思想转变过程,可以看出现代人在迷惘中寻求自我的心路历程。社会的深刻变革,促使人们不断思考生存的价值,调整对自我的认知。小说或许并不以木匠最终“致富”而终结,而是通过刻画一个人物来引发我们对万千世界的态度的思考,怎样才能在不断变化的世界中生存并且不迷失个人本性。
其次,小说的表现手法更是妙不可言。小说通过对木匠的种种情况描写来突出生活事件的矛盾冲突。如手艺好却挣不多的钱,也得不到村人的欢迎得来的却是许多人的误解——他是个懒木匠。生活的聚焦点除了体现在单一事件的错位现象中外,同样也可以凝结在生活事件的矛盾冲突里。所以,两个人物,两条生活线索形成碰撞,也就成为这篇小说选材的热点。作者并不是精心设置情节中矛盾冲突结构,而是有意识地把生活中二条生活链扭结在一起,让它们互相对照,互相影响,使其中的一条生活链发生变化。文章一方面写了木匠的情况同时也写了“我” 对木匠的不理解到理解、最后到敬重的思想转变过程,通过生活中的这两条线索从而引发读者的思考。
小说通过侧面描写来衬托出木匠的高超手艺,如写木匠刻画出来的蝴蝶就像真的一样,害怕它飞走。同时也用第一人称的手法来写木匠,把木匠所说的话直接用自己的话来描述,使语言更能认人理解.如木匠回答“我”的话,这种方法是这篇小说的独到之处.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小说的作者有意识提炼诗化的意蕴和哲理化的意蕴,从而使文章的内涵得到一种高质量的放大和扩展。木匠做到了对自我的认知,宁愿自己孤独也不放弃职业的尊严,而后来他能挣大钱两年间就把小瓦房变成了两层小楼,生活的不错。这样就给读者很多思考的余地,在整个社会转型过程中,是坚守自我,还是随遇而安,还是“与时俱进”等等,诸多的选择让现代人浮躁不安。试问在当今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文章创造了一种追求自己的生活的自我美,引发读者的艺术想象和艺术再创造.
在布局方面也别具特色,小说在极有限的艺术篇幅里迅速形成对读者的审美刺激,采用“斜升反转”这一种情节方法。他有意识地在反转前设置一段斜升式的情节链,有意识地通过延伸发展来一步步增大、加强反转前的艺术蓄势,使得作品的“意外结局”有了更强烈的艺术冲击力。如文章靠头就说木匠的手艺很好是个天才,可是他却没有挣到什么钱,然而,却以木匠最终“致富”而终结。还有就是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喜欢他,到我也不喜欢他,后来通过我自己的情况想到木匠,从而开始明白木匠的情况最后到敬重他。
最后写到木匠得到了很好的工作,可是他盯着一棵大槐树,目光痴迷。可以看出他现在的工作并不是他的理想,给读者留下了很大的思考空间。同时也回应了小说的开头,他的手艺很好,所以他应该得到好的待遇.
大树就得遮雨,是人才就得扬鞭;价值有大小,能力有千秋,但活着,总会有一点可以闪光。所以,对于木匠,要让艺术活着,自己就得先活。而且活得有方向有创意、要高标准。所以说人不能为了三斗米而折腰,更不能放弃自己的人生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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