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记（二续）

南山夜话 · 发表于 2025-3-15 19:57:44

余久不归乡，与昔日友分隔多年，消息早阙。日前偶闻其一大病，迂道往访。见其发症时人悉不识，语颇错杂无论次，多荒唐之言，时而病愈与常人无二。知所患盖"迫害狂"之类，“迫害狂”古今有之。今见其人，始信当今之世，尚有如狂人者也。其家人出示其患病期间日记，不著月日，多有悖公俗良序，荒诞不经。文有轻重，轻则娱人，重则慧人，今撮录一篇，以供茶余自遣。记中语误，一字不易。不为世所容，当为世所知，病理之言，无关大体，盖世或可谅。四年四月四日识。
一
夜，黑漆一般，又如黑丝，间或雷公电母闪过，中间夹住雨水。莫非是公母雷电交媾，叫喊声便成了雷声，雨水便是（字迹模糊，不可辨认）水。呸，真不要脸。然而听说去年狼子村竟有佃户遭雷劈死，于是传言其人日每貌似忠厚，能被劈死，决计非好人，伪装得过于深厚罢了。然而他是否因窥窃了雷公电母做爱才被劈，其情可怜可疑，怕是也死的冤屈，我是不怕的。
二
死是有多样的，总体是自然或意外。今人便想着法把意外化作自然，以期逃脱罪责，意图心安。然而究竟能心安么？
听说新修订的交通法上便有了交通肇事致人死亡罪，是可以花钱买平安的。于是很多人便被莫名其妙的肇事了，洋车和洋路就理直气壮的成了杀人的工具，驾车者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了杀人凶手。而且大模大样的等待保险公司来理赔，先前还逃逸，现在连逃逸也懒得了。只要有钱有权，便可以合法杀人，修改一下法款即可，人人也难免被合理合法戗杀，我怕的有理。
后脊越来越冷，于是我逃也似的床（应为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好像是黑心棉一样，还是禁不住冷，连心都黑了呢。
三
大哥从衙门回来，我便质问，“现在都可以杀人了么？”大哥便不语，把我晾起来。我还是质问，“可以了么？”“不要乱说，莫须有的事。”大哥应了一句。“可是这上面写着，通红斩新，斩新不就是杀人么？”我拿着一册问他。大哥又不语。“那是官家的事”“官家便可以杀么？”大哥便不再理我，我晓得他是理屈词穷了。从莫须有到官家，官家就是莫须有。
四
我越来越愤愤不平，昨日在街道看到古久先生展示陈年流水簿子，周围尽是讨好的看客。气愤不过，便上前踹了古家的簿子，看客四散。然而大哥和陈老五后来把我揪了回去，关在黑屋里，就像关了一只鸡鸭，估计是古家报的信，或是看客也不定。
陈老五送来了午饭，是一只烤鸭。里面的油被压榨的干干净净，于是便取了一个唬人的噱头，美其名曰“板鸭”。板鸭眼睛已经被掏成了黑咕隆咚的窟窿，伸长着细细的脖子，一副待宰的模样。是先吃还是先宰，被宰是一时的吃，被养是长期的宰，我会被吃还是被宰，于是越想越害怕。
还是不想了罢，也没有了吃下去的勇心，于是把骨头和脏脾都一股脑吐了出来，才觉得畅快。手里还残留着古家的簿子，翻看起来，渐渐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武王伐纣是假的，武王本是一个不二臣子，篡改了商纣的诏书封神榜，带着一伙不二的人，推翻了商。今人为何却毁商而誉周，我晓得了，他们是连后续的历史都可以改了。
狼子村的佃户被吃，是因为他恶，被劈，是因为他伪，和纣王被焚是同理。这是他们的老谱，从古至今。不揣古家的簿子，我怕是永久不明白，我踹的有理。
五
瑜儿的血被小栓吃了，阿毛被狼吃了，狼被猎户吃了，猎户被狼子村人吃了……，这上面分明只写着两个字“吃人”。他们能吃人，未必不会吃我。
大哥晚上回家，垂头丧气，说是被除籍了，我晓得他们又开始自吃了。“你应该去踹了公堂”，我说。大哥吃了一吓，“公堂，官家的地方，能踹么？你真疯了。”我晓得他是没有我的勇力的，那么大哥被吃，也是时间的问题了。
孔乙己被吃，是文人被吃；王胡饿殍被吃，是闲人被吃；祥林嫂捐了门槛，在庙堂被吃，是女人被吃；大哥今晚没有回家，许是官家也开始互吃了，大哥被吃了。大哥教我作论时就说过可以易子而食，既然可以易，那就什么都可以易得，自己未必不会被易。
大哥明天还没有回来，看来是真的被易而吃了，我还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吃。
六
今天族长来看我，对大哥说:“养了这么久，应该快养好了罢。”我知道他们是借探病之名来看看我的肥瘠，养好了便可以吃。大哥不语。
“柴房太破旧，还是让他搬了吧。”族长说。
“要吃便吃，何必找理由。”我大声说。我晓得他们是想让我腾房子，在外面吃，免得家里晦气。
“这是为了你的身体”
“为我的身体，还是喂你的身体”他们晓得养了这么久，可以大补了。
“还是搬了吧，这个柴房不安全”
“安不安全，关你甚事”
“这是狼子村的房子，他们要收回”族长说。
这是又拿狼子村唬人了，从赵贵翁到族长到大哥，许多次请人来看房，炮制了房屋改造，集中整顿，有偿出租等等理由，这是又成了狼子村产权回收，变着法献图的张松。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蜀中无将，廖化作先，山中无虎，虫豸便也成了霸主。
七
后所记过于夸张冲动，删减，不复赘述。

蓝天小雨 · 发表于 2025-3-15 21:35:42

天下衙门朝南开 · 发表于 2025-3-16 08:09:07

飘雪（雪莹） · 发表于 2025-3-16 08:21:16

现代《狂人日记》，写得好！点赞！

陌路晓晓 · 发表于 2025-3-16 13: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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