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夜话 发表于 2022-12-13 07:25:09

后院

      倘要说到冬天的后院,便无趣了许多。既无春天的百花,也无夏天的家草。野草是户外无主的,后院的便只能尊为家草了。
      灰蒙蒙的早晨,于我倒是欢喜了不少。约略是命里缺水的缘故罢,于是对阴、雨凡是带水或含水的分外情钟。推而广之,对于灰、暗便也欢喜上来。后院原有芭蕉,株茎三米有余,分蘖得后院恍若热带雨林,为我的最爱,可惜后来因遮挡光线被清理殆尽。我常于暗夜里隔着玻璃窥视月白鸦栖树,然而伊乌溜圆滑的眼睛也直视着我。灯虽昏,然而却并没有鼠坠梁呵。在老屋,我便与别样的生物互关,以求心灵里的沟通,于我也就渐渐成了一种幸福。
今早无风,我在后院踱着方步,懒洋洋的看着枯树上的枯枝。叫天子云雀尚未聚集,冬天的树枝空荡荡的。然而我还是发现了一只云雀倒挂在枯枝,一动不动。我着实吃了一吓,该不会是死鸟吧。忽而一想也不对,死鸟何以能倒挂。于是小心翼翼地近前,免得不翼而飞,然而伊还是一动不动。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片枯叶挂在枝头,状似云雀,竟是近视作祟,难怪人来鸟不惊。人老便如这老屋,更甚浑浊的老眼。细细想来也不怪,同类的人尚且识不准,何况异类的鸟乎。忽而又想,怕是平日里枝头叽叽喳喳的,莫非也是枯叶,我惘然了许多。
       断砖的矮墙下,尚有两株野菜,历经霜雪,虽老但依然青翠油酥,可以中午用来下饭,伊们还是免不掉被戗杀的命运。将要动起杀念时,忽而想起“从今不食筒筒菜,免忆朝歌老比干”的古训,于是便也作罢了。自己尚且未摆脱君自欺来我自逃的望门投止命运,又何必为难下级食物链。在石桌旁吃饭的同时,云雀开始聚集了,叽叽喳喳,从一个枝头跳跃到另一个枝头,似乎是冲着我的菜饭来的。这次我真真切切确认了伊们是活物,于是我把涮锅的馊水倒在树下,伊们可以捡食里面的米粒。我决计无害伊们的心,并未撒下瞒天网。然而伊们还是怯怯的,似乎怕我,似乎我要害它们。于是我便自去,任由它们内讧。伊们突然一哄而散,我回头看时,原来是那只硕壮的虎斑狸猫从墙而降。因为没有捕到云雀,狸猫在树下悻悻的张望枝头。雀捕螳螂人捕雀,暗送无常死不知,莫名其妙。云雀不知有狸猫,狸猫不知有我,一时竟惊得我后脊突然发起冷汗,诚惶诚恐,我也莫名其妙起来。
      后院历经数次变迁,面目已经全非。端坐石椅,旧梦依稀,我尚且可从位置还原儿时的红枣树,老榆树,石茅里的核桃树,烟熏火燎的灶屋……



一切随风 发表于 2022-12-13 12:4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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